上世纪七十年代,我在苏州老街的一个旧货摊上购得一方澄泥砚,如获至宝,当时下定决心:日日展纸挥毫,幻想成为像书法家那样,拿起笔挥洒自如,写出令人赞叹的书法作品来。无奈,身为中学教师,常年“焚膏油以继晷,恒兀兀以穷年”。白天,“掏尽丹心育桃李,洒尽汗水当园丁”,放学到家已是强弩之末,再无精力去耕耘砚田,以致这块土地屡耕屡废,最终成了荒地。
1998年退休以后,一心想着重拾旧梦,决心去经营那荒芜已久的砚田,在一方澄泥砚中寻找自己的乐趣。与旧砚重新结为挚友后,在这方土地中勤耕不辍,天天闻到从砚池中飘出的墨香,我感到无限的愉悦,曾作诗一首“老年学书”曰:
日临古今善本帖,旧砚一方作良田。
不图字好人夸我,游于翰墨乐无边。
现在自己学书的目的全在娱乐、健身。名利之事已抛九霄云外,只在翰墨中寻找无穷的乐趣。
退休伊始,我习字不可谓不勤:家藏字帖数十本,轮翻临摹研习。看了一些书法理论后,才知此种练法最不得要领。著名书法家白蕉先生曾经为学书者指点迷津,他说,学书要有三定——定师、定时、定量。定时和定量好理解,即要持之以恒,每天完成一定的书写任务;定师好比婚姻,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,要慎重选择。他还告诫学书者:今天学颜,明天学柳,后天学郑文公,则终难有成。
经慎重权衡,我决定拜赵孟頫先生为师。因为赵体易于上手,正草隶篆各体兼备,大中小字应有尽有。练好赵字,实用性很强,用赵体写对联,写条幅,写书信,都很大气。
我通过一方旧砚,日日与赵先生对话,我渐渐意识到:赵先生虽然是位不语先生,但只要你肯向他学,肯下功夫,他写字的秘诀终归会一点一点地告诉你。
“没有最好,只有更好”,此话同样适用于书法。开始,我书写的作品完全模仿赵字,久而久之觉得乏味,便在赵字的架子中加入米的线条,一幅作品中便有了精彩之处。我又观看网上的字,留意旅游景点的条幅匾额,博览了古今一些书法大家的作品,促成了眼高带动了手高,砚中之乐,乐更乐了。
曾经读过一本关于书法的书,里面谈道:一个人要成为书法家,必须经过三个阶段——吃透一家,遍学百家,自成一家。我们老人学书,不可能成为书家,更不可能走完这三个阶段。能做到了解一家,参考几家,并能在这基础之上写出外行人看似内行,内行人看似外行的对联和条幅等作品来,已是心满意足的事情了。老人学书,乐在过程之中,奢望无矣。
退休至今,我耕种这方砚田已近二十年,它给我的老年生活带来无穷的乐趣。我将在这方良田中继续辛勤耕作,以收获更多的快乐和健康。

